言为心声 取法由之——贺赵云东诗词集《依律言心》出版

黄妙轩

　　想出一本集子

　　大约在几年前，一次与云东君闲聊，他说在50岁的时候，想出一本诗词集。我赶忙撺掇，多年从事诗词创作，是该结集出版的时候了，再者，说得大些，也是为中华诗词的承继添上一把薪火，是正能量，当提速为之。

　　不想有一天，云东君提着一袋校样来我这里，客气地称要与我这位出版家商量商量书稿的有关事宜。我倒是做了30年的编辑工作，但要戴上什么家的帽子实在是万不敢当。依照做工惯例，先接过书稿通览一过，然后据实发表自己的意见，大体有四：一是建议用横排。按照古典诗词的传统，体式，应先选择竖排，但现今的读者，习惯于阅读横排，既然是要给人家翻看，当然为读者着想要放在首位了。二是建议使用繁体。读者看繁体虽然有些费劲，但繁、简体字的意义会有差异不同，比如说“余”在古代是人称代词“我”的意思，而表示“剩下”“大数后面有零头”等之意时，一定用“馀”。再说旧体诗词配繁体字的感觉更为妥帖。三是建议主要诗词主体用宋体字。汉字经过发展定型，实现雕版批量印刷之后，大多用的是老宋体，显得十分的高古和厚重，到现今形成了宋体、仿体、楷体和黑体四种传统字体，非常适合于古典诗词。四是建议用较小开本。若幅面太大，连排显得拘紧，缺乏灵动之气，单排则过于空旷，浪费空间，仿佛有注水之感；再说，小开本比较容易处理，且把玩之感浓重，内容形式易于融合。

　　书稿之事说完，询问在哪家出版社出版，方知是中华书局。对于当今的出版业来讲，中华书局可谓百年老店，称得起是古典文化出版方面的翘楚，整理出版古籍和学术著作享誉海内外。又问起责任编辑之事，云东君拿出一封信，展开是红、绿两页八行信纸，内容为竖排繁体，无标点。现全文句读后照录：

　　赵先生吟席：

　　尊稿已拜阅一过。其间风云飞动之标格，顿挫沉雄之体势，固已发扬踔厉，布在方策。伏以所能为者，谨陈于左,幸毋以游夏莫赞见责也。

　　一、排版取横式，小开本，以合诗词之体例。

　　二、误字误排，并已改定于纸样。

　　三、或有疑出律失韵不协者，以铅笔标识在侧。检之未遍，网上有格律检测软件，聊可一试。

　　四、或有疑似合掌复重未工未谛者，亦以铅笔标出，仅供参考。

　　以上均请留意，修订完毕即可赐还。即颂

　　吟安。

癸巳年十一月廿八日

中华书局李天飞顿首

　　眼瞅着这规范秀气的正楷字，心想时下如此与作者交换意见之编辑应是少之又少了，不禁说道：“云东兄实在是鱼与熊掌双得。出书无非是找一家心仪的出版社和一位认真负责且是好手的责任编辑嘛！幸哉幸哉！”

　　“言心”而“依律”，体式大体有了

　　人在世上行走，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境遇，有感而发是一定的了，可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可以音乐、绘画、雕塑、摄影，当然也可以诉诸各种文学体式表情达意，包括旧体诗词。想要“表达或倾诉”，当然要选择本人认为是最佳的方式了。云东君就选择了旧体诗词，他认为：“诗词(其实包括一切文学作品)既是写给别人的，同时也是写给自己的。写给别人，无非是想将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付诸文字，以求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写给自己，也无非是想把一些打动过自己的人和事、感悟与体会记录下来，以期通过这种方式，在心灵深处和自然对话，和历史沟通，更和自己交流。如果还有奢望，那就是想在茫茫人世间能留下自己些许的、不同于他人的生命痕迹。”(《自序》)这些写作心理极其朴实，都是大实话，虽说显得低调了一些，但于创作的原本状态，却是十分恰切的。

　　想写、采用什么方式表达，是作者个人的事情。但就自己的写作来看，当然是要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这里面虽然存在目标读者的问题，但若没有特殊的情况，纯熟的表达就显得更加重要了，所以古人有“欲善其事，必利其器”之说。贴切的表达方式，于思考的呈现、情感的流淌会有添翼之效，不管采取怎样的体式，应该纯熟得当，是那么回事儿，有形式素养。这主要是技术层面的事情，也是可以训练的。用云东君的话说，就是：“写诗填词，掌握规则并不难。几经训练，必成条件反射。”在这方面，内蒙古中西部乃至山、陕部分地区，可以说有着优厚的条件，因之保留了很多中古汉语以来的入声字，在音韵合律方面就“近水楼台”得多。至于用旧体诗词表情达意的妙处就不必多说了。

　　感人心者莫先乎情

　　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因事因物，情有所动，心有所思，诉诸笔端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文学创作，尤其是写诗填词，定是烈火胸燃，激情四溢，不吐不快，一句话：情之所至，我又奈何？把所感所悟，用诗词表述出来，既抒发了对社会人生的态度，又可“暂时脱离开这个喧嚣浮躁的环境”，或者就作为“脑筋保健操”，又有何妨呢？

　　诗词创作，写出来给自己看、诗友间唱答交流是一回事，发表出来面陈读者、给世人看却是另一回事了。有感而发，流露真情实感，将摄人心魄的独立体验奉献给读者，引起阅读者产生共鸣，从而获得审美愉悦，进而净化心灵、追求真善美，这正是出版的魅力和价值所在，也是每一个创作者的文化自觉和关怀目标，切忌滥情、煽情、虚假情，如果那样的话，等待的只有“消费者‘投诉’”、文学功能的丧失，甚至于产生文学垃圾而贻害社会。

　　感人心者莫先乎情，感动了自己才有可能感动读者。诗词集中二○○七至二○一二年间的一百五十首诗词，深含了作者饱满的情感，《看菲律宾欲霸我黄岩岛》《满江红·观日本“购岛”闹剧》抒发的是爱我家国、痛斥敌恶之情。《悼汶川》《水调歌头·七·二三特大列车事故祭》《玉树地震祭》《天问》《草原暴雪》等，痛彻心扉的哀伤之情溢于言表。《戊子夏青城逢班先生》《致恩师李埴》《贺王凯兄荣膺史学博士学位》《贺新郎·内大汉语系八三级同学毕业二十周年团聚》等，师情、友情、同学情跃然纸上。《悼八位在海地遇难的中国维和烈士》《悼任继愈、季羡林先生》《菩萨恋·悼王淑媛老师》《忆父》等，情深意切、哀然神伤。《原韵和化一老兄<到满都拉>》《和杜玮<暮合银川>》《题赠玉平兄所摄非洲少年牧归图》等文友的唱和、激赏，雅趣充盈其中。《贤妻养鸟》《定风波·致淼儿》等居家生活、妻贤孝女之开心乐在其中。当然，那些谈诗观画、吟风咏物、寄情于山水生活的寻常之作，笔尖也都饱蘸了一个浓浓的“情”字。作者自己也说：“有了真情实感，儿歌能成天籁，口语能成格言；相反，炫技玩酷、设典猜谜、附庸风雅、无病呻吟是一切创作的天敌。”

　　云东君善于以平常话入诗，我尤喜其诗词中的地域方言和民族语言，比如说“毡包茶已沸”“烈酒奶茶甜”啦，“金川如意”“望月楼”啦，“满都海”“桃李湖”啦，“嘎查走马”“苏木驰车”“额吉”啦，“盐汤羊肉调莜面”“滚水红糖沏酽茶”啦，“四季花儿邀远客”“娃子，天涯海角也叮咛”等等。由于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寻常，即便是戏谑之语，也陡然增加暖意，可谓是“俗”到极处见大雅。诗作如是写，质朴见清醇，情之所至，用什么样的语词，都已化到涌动的心怀当中。

　　 结语

　　2014年8月11日，云东君将他的诗词集《依律言心》交与我手，真正的素面朝天，书面全一色本白树皮纹特种纸，深绿色自题书名竖排于右，干净、素雅、大方，艺术气氛浓厚，到底是老牌出版社，活干的真是地道。

　　云东君也未食言，确实在五十岁实年的时候，拿出了这个集子，于他，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于他今后的创作，又是一个新的起点，想来感触应该是颇多的。上下打量，翻动书页，复翻又合，觉得非常适手，俏而质重，完美融合，就又问起责编的情况，云东言：尚未谋面，至今仍是书信唱和、短信神交。

　　我不禁诧异，产品出落得如此典雅而又云卷云舒，作者和编辑却还没有见面，真是应了“君子之交”“同声相和”之意，至少在诗词的艺术追求和处理上是一致的。现如今，微信、短信迅捷而方便，我倒是认为编辑工作更应该坚持传统，体现出文化的关照，讲究而精良，编辑一功，也学无止境啊！

[责任编辑 李中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