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长江的河套见闻

19.11.2015  11:51

年轻时的范长江。(资料图)

  编前著名记者范长江从1935年7月起,以天津《大公报》特约通讯员身份,开始了中国西北地区的考察旅行。他对川北、陕西、青海、甘肃、内蒙古等地进行了采访,全程6000余里,历时10个月,撰写了著名的《中国的西北角》一书。在途经河套地区时,他用朴实的笔法,真实地记录了20世纪30年代中叶河套地区的政治、经济、教育、民族、宗教、自然景观、风土人情以及旅行的感受,对于我们了解河套地区的历史具有重要的作用。

  一

  范长江写自然风貌时,记录了他从河拐子到磴口一带的见闻:“顺着黄河边上走,所过尽是肥美的地方,地上也有阡陌痕迹,现在水利不修,社会不定,完全又成荒地了。”“路旁随处有野鸡,‘咯咯’之叫声,颇易动人情怀。”当时人烟稀少,“十里左右,路旁有蒙古人羊圈,乃下马入其简单之蒙古包中饮茶。”作者描述了黄河的走向:“黄河主流现在向西冲刷,将河边仅有的泥沙地完全冲去,河水已紧接沙窝。”“黄河到磴口,转向东北流”,冲成一个大几字弯,“如不修堤排水,恐磴口将成河中之岛。”从磴口往东北行,“沙地渐少,黄河冲击平原上,丰腴可爱。”“黄羊木头与临河之间,亦大半为上等良田,中间有一段蒙古水草地。”“有小沙窝处,间或露出蒙古包,不减塞外风光。”面对如此多的荒地,作者预言:“将来一定可以供大规模屯垦之用”。

  写经济状况时,范长江从商业、衣着、食宿、交通等方面描述。“磴口不过二百家左右的商业地方,四乡全为蒙古人,市上汉回蒙杂处。”在从河拐子到磴口的路上,作者看到一种特殊的旅客,他们大多是运粮的小贩,从绥远西部将便宜的粮食运到宁夏转卖。他们自带干粮,经常睡在草场上,风餐露宿,昼夜兼程。作者被这种场景所感动,赞美了“西北人艰苦卓绝的生存斗争能力”!

  作者在临河听到了浓郁的山西口音,看到了临河城垣是新建筑的,“临河城中人家惟近东门处较稠密,余则大半为空地。商业繁盛之区在东关外。”五原有新旧两城,一为县府所在,一为商业区域。作者特意提到了著名的“五原誓师”。

  二

  在写黄羊木头至临河的路上,作者的所见是:蒙古女人一面放牧,一面缝织衣服。当店主人看到我们从宁夏带来的萝卜时,“惊讶宁夏天气之热,萝卜已经长得如此之大了。”说明当地人因信息闭塞而鲜见少闻。另外,作者以自己的切身经历反映了当时生活之窘迫:“从石嘴山出发到现在,我们吃饭都没有筷子,只有临时用树枝折成的东西。”当来到公庙子时,因未带干粮,“幸而买到两碗白饭,白盐做菜,白水为汤,饿后食之,亦觉可口。”面对困难以苦为乐。作者一路鞍马劳顿,“行九十里,住宿于‘二十里柳子’,店有土屋两间,而客人有二三十人……我们只好在帐篷中过夜。”

  一路的交通状况给作者留下的印象是刻骨铭心的。从河拐子出发之后,“仅有一二十里之好路,其余为无边的黄色大沙窝。”“沙窝中走马辛劳万状,直使人不忍久坐。”“午后所过道路无沙漠,但是沙风又起,迎面而来,一刻不休息的。”

  走了两天之后,作者来到了磴口的补隆淖(原文为“补路脑”),因屋内臭虫太多,屋外又无帐篷,只好大车里过夜。而临河至五原的感受是:“大车在不平的路上摇荡前行,铁皮车轮与坚硬的辙道互相碰撞,使人不久即为之昏迷。”就这样却还是常常受阻,“因为(道路)水淹未退尽,绕行乱草地中,车身东倾西倒,人坐其上,苦痛加受重刑。”到了五原后,“每天有长途汽车来往,七八个小时可到(包头)。”虽然方便了许多,但这种人货混装的汽车,却收费很高。作者的幽默感跃然纸上:“包五公路大体尚好,有几段新修不平的地方,车尾颠起来,把客人们的头一下送到车顶上,来了一个切切实实的重吻。”

  写政治状况时,只寥寥数笔,却有窥斑见豹之功力。“磴口有蒙古衙门,又有县政府。”从教堂派出来主持开渠的经理人员,“其气焰之大,不似中国同胞能有之态度。”在去五原路上,经常看到“残破的村落,为过去数年土匪摧残者,今已寂无人烟。”在行至临河黄羊木头时,看到此地“有(大)烟瘾者异常普遍。”作者大声疾呼:“为中国前途着想”,“宁可使财政破产,鸦片绝对不可再蔓延!”其忧国忧民思想情真意切。

  三

  宗教是作者着墨较多的一篇。作者这样描述磴口三圣宫天主堂的地理位置:“外围以深壕及高厚之城垣,集居民数百家于中,有城门,有炮楼,俨然正式之‘城国’”。当时,外国的天主教势力很大:“教堂为唯一指挥民众之机关,神父为最有支配民众力量的首领……教堂于宗教之外,兼办水利、农业,以至于保安等工作。”此间种地的农民不入天主教就不能种地。作者对这种违背教义的做法进行了深入的思考:“就传教事业本身来说,教士只能以‘宣扬教义于民众’这一任务为止,其它经济、政治、教育的事情,绝对不应该过问。”对其统治行径义愤填膺:“如果你们觉得在中国有安全的危险,或者贫困的压迫,那么你们很可以回到你们自己‘先进国家’去过日子,不必在我们中国造成这些特殊势利,增加我们‘自我改造’的困难。”并大声疾呼:“限制外国人在中国内地自由传教”!至此,民族正义感油然而生。

  写教育,既充满义愤,又形象动情。一是教会办的学校,所编写的“国语课本”污蔑中国穷是因为人“懒”;说“人是造化主造的”,像中国人被压迫被欺凌是命中注定的。对此无稽之谈,作者予以强烈的反驳。二是作者从五原启程时,看到“各家的小学生也和我们清早得出来,走向他们的学校。短短的身体,小小的制服,三三五五的,牵着手,并着肩,活活泼泼的。”作者触景生情,对下一代寄予了深切的希望:“中国困苦艰难的前途,也因为他们这样生气勃勃,而显得有无限的光明”!

  如何处理好民族关系?在西北地区,蒙汉回等民族杂居。作者通过磴口设县引发阿拉善旗与宁夏发生纷争一事,提出的卓见掷地有声:“我们应痛彻铲除过去传统的民族歧视思想,重新以民族平等的精神,切切实实扶助国内各民族之经济、政治、文化的向上,使各民族的力量实而坚强,大家彼此信赖,互助团结,以捍卫我们大家的国家”。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范公深入生活,了解民情、体察民意的精神为每个新闻工作者树立了楷模。他的西北之行,体现的是一种坚韧的毅力和崇高的职业使命感。没有这种勇于接地气的壮举,是不可能写出群众喜闻乐见、流传深远的优秀作品的。愿人们从他的品行中得到深刻的启迪。(吕成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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