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和浩特:一座城市和一座青山的绿色拥抱
这里曾经“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这里也曾经土地沙化、尘土肆虐。然而,经过3年多的综合治理,绵延数百平方公里的大青山再现草木葱茏、层峦叠翠,成为呼和浩特市乃至华北的一道生态屏障—— 一座城市和一座青山的绿色拥抱
从北京出发,沿京藏高速行车约500公里,就来到了呼和浩特,它的位置在北京的西北上风头,海拔1000多米。以前北京春天里风沙飞扬的时候,有人曾调侃:市民窗台上的沙尘都是没买机票的蒙古高原“来客”。
呼和浩特市地处阴山山脉主峰大青山南麓,“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描述的就是这里的历史景观。然而,许多年来,本应是城市生态屏障的大青山,青色不再,农田撂荒。大青山南坡分布着18个行政村,近5万村民只能“靠山吃山”,以售卖石料为生。风大时,整个大青山就像一台巨大的“扬尘器”,滚滚沙尘把呼和浩特包裹得“对面不见人”。
2012年2月12日,连续干旱了十年的呼和浩特又遭沙尘肆虐。站在山前裸露的沙坑旁边,新上任的市委书记那顺孟和眉头紧蹙:“生态问题不仅是眼下的问题,也不仅仅是事关本地的问题。要尽快实施大青山生态综合治理保护工程,把大青山建成绿树掩映、曲径通幽、田园风光、草原风情、自然和谐的首府后花园和生态功能区。城市不能没有‘绿肺’,城乡融合的步子还得加快!”
在反复调研、科学规划的基础上,一张涵盖数百平方公里的大青山区域生态综合治理蓝图,在新一届市委、市政府面前铺展。
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须有我
——生态大于天。为了千秋万代的事业,眼前就是个马蜂窝也要捅!
此时此刻,在大青山实施生态治理工程,意味着一场革命。面临社会各方眼前利益与长远利益的争夺,局部利益与整体利益的博弈,牵一发动全身,谈何容易?然而,生态文明建设是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实现绿色发展的必然要求。生态大于天!为了千秋万代的事业,眼前就是个马蜂窝也要捅!
2012年3月的呼和浩特,气温在零摄氏度上下。时任大青山生态保护综合治理指挥部负责人之一、新城区副区长杨祥麟正在村里挨家挨户做工作,脑门上沁出了一层细汗。土地是农村工作中最复杂的问题,也是农民最关心的问题,弄不好农民是要拼命的。但是如果打不开突破口,规划流转的7万亩土地从何谈起?三年后的今天,当时的场景他还历历在目。
“你咋又来了!说了多少遍,都种了树、种了草,以后我们吃啥?咋生活?”生态治理喊了一年又一年,绿化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矿场关了开,开了关,大青山还是老样子。刚开始,群众的抵触情绪很大。
座谈会上,一个茶杯迎面就朝杨祥麟砸了过来。“别谈这个!要流转土地,先把村里大大小小这么多问题解决了!”——这样激烈的场面杨祥麟也遭遇过。
“地还是你们的。反正也是荒着,流转过来十年,一亩地流转费1000块,十年就是一万,一次都给你们……”杨祥麟闪过茶杯,耐心地给群众解释。
在新城区,土地流转涉及到72个自然村的4.9万人,群众对政策不了解,首先要解开他们心里的疙瘩,还要解决以前遗留的各种难题,千名党员干部走出办公室,走进农民家中。新城区建立了处级干部包村包项目、科级干部分组包项目、一般干部和镇村干部分片包户的工作责任制,2559名党员干部人人头上“顶着雷”。
为确保被征地农民生活有保障,呼和浩特市政府将被征地农民全部纳入养老保险范畴,按照个体自由职业者标准,每人每月发放600元补助。以老两口为例,养老金就有1200元,加上一次结清的十年土地流转费每亩一万元,还有村庄改造后房屋出租的收入,基本上就解除了失地农民的后顾之忧。另外,草场、林区的管护还能给有劳动能力的农民带来劳务收入,经果林的收益也归他们所有。
“道理讲清,政策落实,群众的态度就从抵触变成了拥护。”杨祥麟说:“土地流转、生态建设、产业迭代,归根到底是要让当地农民生活得更好,这也正是大青山生态保护综合治理工程的落脚点。”
8月的骄阳下,记者来到位于大青山冲积扇区域的万亩草场。长长的木栈道通向草原深处,两旁没过膝盖的牧草随风摇曳,让我们仿佛回到了历史教科书中的草原。据草场工作人员介绍,一期占地面积一万余亩的自然草原观光区基本建成,目前是距呼和浩特市最近的观赏草原景观地。二期规划占地近7000亩,目前,土地流转工作基本完成,已种草4000多亩。
新城区委书记张锐回忆说:“刚开始,压力真是大。时间不等人啊!过了五一,针叶林等好多树种就没法种了,宣传动员、土地流转、规划招标,包括草种苗木的选择,都必须同时进行。三月过去了,好不容易流转过来1000亩土地。四月五月进行试种,不曾想7月发了洪水全部淹了,不过这些草种选择得当,韧性和生命力强,挺过了洪水,9月真就长出了草原的模样!我们有了信心,第二年绿化面积就扩展到万亩。”
一面种草种树,一面取缔污染企业。由环保、国土、安监等部门组成的污染企业治理工作组,严厉打击关停“两违”(违法占地、违法建设)污染企业。烟霾灰尘渐渐消失,但地面上一个个裸露的大沙坑,就像是大青山的伤口,该如何治愈?
哈拉沁采砂区治理是个典型案例。“哈拉沁采砂区关闭后,沙坑平均深度有40米,如果通过填埋改造,预算需要五六亿元的资金。为了少花钱多办事,我们想了个顺势进行景观改造的办法。”不到两年的时间,这里已变成了拥有人工湖、观景平台、木栈道、凉亭外加120余万株苗木的下嵌式园林公园。新城区发改局副局长、哈拉沁生态保护区项目组组长梁永胜向记者介绍:“你看对面那坡上,山桃、杏树、李子、苹果树都有,要不了几年就能挂果。到那时,从四月开始花期不断,要是来这赏花摘果,钓个鱼啥的,多美!”
“到2017年绿化覆盖率要达到80%,但第一个五年目标只是一个节点,生态治理是一项长期工程,必须一届接着一届干。这届任期可能看不到效果,但正所谓‘功成不必在我’,但‘功成必须有我’。”呼和浩特市有关负责同志说,“这就是我们要树立的政绩观。”
“这些年,不但我们的环境变好了,干部往下边跑得也勤,跟我们贴近了!有什么困难都能帮着解决!”姚家湾村村民庄帮郎也向记者讲述着他眼中干部作风的变化。
头脑不发热,工作不刮风
——让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发挥决定性作用,确保打造成长效生态工程。
大青山生态治理伊始,别说让村民们理解,就是政府官员,甚至包括一些领导干部,开始都心怀疑虑。“这样的石头场、沙化地还能恢复成林场草原?这要花多少钱啊?不会又是一个烂尾工程吧?”
“大青山以前也搞绿化。为什么年年种树不见树、种草不见草?一到春天,机关干部带着火腿肠、矿泉水,打着彩旗,成群结队上山植树去。树植上了,但是干旱少雨,最后是死是活没人管。现在,我们引入市场机制,让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2012年,万亩草场工程启动时,张锐是工程总指挥,他对记者说,万亩草原恢复建设项目便是通过公开招标,由内蒙古和信园蒙草抗旱绿化股份有限公司承建,以种植天然牧草为主进行生态修复,三年后达到设计标准,政府才付钱。
“你看,那就是苜蓿开出的花。我们选育驯化的这种苜蓿节水高效,适合这里的自然环境。”蒙草抗旱公司负责人指着身边的小白花对记者说,选对品种,才有可能建成长效的生态工程,不能好高骛远,贪大求洋。“就像习总书记去年来蒙草公司研发中心时所说,绿色低碳和科学发展观要有可实现的途径、平台和手段,靠奇花异草和外来引进,是不可持续和不适宜的,最终需要走符合自然规律和国情地情的路,找一些当地适合的品种,自我开发,然后推广。”
“如果搞生态修复,把农民都赶走了,这不是真正的修复,要让大家都从生态修复中获益。”走到万亩草原的深处,眼前出现几座蒙古包,里面传出悠扬的马头琴声。这位负责人告诉记者,生态修复的最终目标是要发展绿色产业。“一头是农民,他们投入土地、草场和劳动力,收获租金、分红和劳务收入;另一头是政府,投入生态资金补助,收获生态和经济增长。而中间是草企业、马企业、旅游企业、金融机构、研究机构、服务商等等,他们投入技术与资本推动产业化发展。比如现代马汇项目,就可以打造出从育马到赛马、从骑马游到马术的一个完整的马产业链。”
在大青山的山顶上,记者见到一位红光满面的82岁老人,他就是1984年获得当时林业部绿化标兵称号的全国劳模贾登科。站在高高的山梁上,贾登科老人满怀深情地望着脚下的千亩绿荫:种树一辈子,7800亩林海都是他的心血啊!他不但种树有绝招,种什么树能获得更好的收益,他也有研究。“大家都知道咱本地的山杏吧!一亩山地能种200棵树,平均一棵树产杏20斤,两块钱一斤就是8000块的收入。都说‘父爱如山’,你看这大青山对人们的奉献是多么深厚啊!它养育了我们一代又一代人。”
贾登科老人不仅种生态林,也种经济林,还带领村民发展林下经济。获得了无数的荣誉,老人依然“窝”在大青山北坡武川县德胜梁村后山的山沟沟里种树,女儿贾改改跟着老父亲干了多年,现在发展林下养鸡也有一定规模。村里20多户人都靠林果挣了钱,有的在城里还买了房。贾老种树有了“瘾”,还留在青山上,一家人四代同堂,山林相伴,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