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购书岁月

17.06.2015  17:22

  脑前脑后,无数双眼睛盯着我,心里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背后老感觉有一个毛茸茸的爪子悄悄伸向我的后脖颈。七八岁的我,满天星斗下,奔走在一片高低不平的坟地里,已记不清摔了多少跤了。但我的小手还紧紧地捂着妈妈裁制的粗布蓝褂的口袋。

  这个场景,不止一次地出现在我小学的日子里、我在买小人书后回家的路上。

  那个时候,父亲在一所中学教语文,我们家就在中学东墙外,小学远在5里外的小山沟里,叫教子沟。到现在我也没弄明白这个名字的由来。其实,我家也在一条沟里,叫梁家沟。我后来教书后,查《乌海地方志》才弄明白,这里最早有一个姓梁的窑主采过煤,那已是民国年间的事情了。

  回来说小人书的事。记不清什么时候开始迷上它,反正是和听袁阔成说《三国演义》有关。(父亲有一年外出阅卷,没给钱,发了一台红灯牌半导体,父亲天天中午、晚上听评书。)马中赤兔,人中吕布;卧龙凤雏,二人得一,可安天下;三英战吕布、赵云大战长坂坡……听得心痒痒,借邻居家伙伴的小儿书看得眼睛都快陷进去了,还书那个难受,手就不撒开。于是,天天跟在父亲后面要钱。

  “爸,给上一毛二,就一毛二!”

  “去去去,饭还吃不开呢,哪有钱买闲书!”然后,父亲踢我屁股一脚。

  也许是精诚所至,父亲高兴时,大方地拿出两角钱,然后就有开始那一幕,放学后跑到教子沟新华书店里,隔着老高老高的柜台,从营业员手中接过一本崭新的散发着油墨香的《大战长坂坡》。

  如获至宝!洗了小手,小心地翻,然后,藏好。后来,好长一段时间父亲没给我钱,就让两个弟弟去“磨”,一人“磨”来一本。再后来,实在不给零花钱,弟兄三个就去捡破烂,卖破烂,卖钱买小人书。别的小伙伴拿冰棍馋我们兄弟时,我们就拿出一本小人书在外面看。那小子也凑过来,腆着脸瞧,手里冰棍化成了“棍”,也不知道。

  直到今天,那小人书中赵云一手亮银枪一手青罡剑,于曹操千军万马中冲杀的样子,依然历历在目。

  后来,我上了班,和我父亲一样,也成了一名中学语文教师,手头就宽松多了,可以买一些自己喜欢的大部头了,可也得咬牙。因为工资低,刚上班时每月工资才44块钱。

  有一次,看上了一本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影印《春秋三传》,7元2角。第一次去,没舍得买;第二次,又空手而归;来了个“三顾茅庐”,才把这位“大贤”请回我的宿舍。然后,就是1个多月头晕乎乎地去上课。

  那时,我学关羽夜读《春秋》。但关羽由曹操供着,不用上班呀!咱比关羽辛苦,夜以继日,废寝忘食。1个月下来,形销骨立,弄得月末回家,老妈眼睛里直冒泪花。“儿啊,不行咱改行得了,你爹早说过教书这碗饭不好吃!”我这滋味,大概现在的学生夜读电子书可以体会。

  现在,条件好多了,100多平米的楼房,有了自己的专用书房。满架皆是早年节衣缩食所购之古今中外的图书。再配以笔墨纸砚、琴棋书画点缀其间。

  每当月明之夜,月出于东山之上,月光如水,透过小区婆娑的树影,荡漾在我的窗台上、书架间时,打开台灯,泡一壶碧螺春,品罢茶香,神游于书海之中。便油然而生震川先生之偃仰啸歌,冥然兀坐,万籁有声之意。不同的是,先生“借书满架”,我购书满架罢了。

  实话实说,我近四五年已很少买大部头的中外名著了。不是嫌贵,也不是懒惰。一是眼开始花,二是工作忙。学校事务繁忙,没有了精力和心情。当然,一些文史类的杂志成了我睡前课后的“点心”,一天不看仿佛少了点什么似的,连晚上睡觉都不踏实。不是矫情,真的。

  这几年唯一的一次买大部头,就是被“莫言热”所裹挟,一冲动买了他一本厚书。当然,我头脑还没有完全晕掉。没买诸如《生死疲劳》《丰乳肥臀》《》这样的长篇(这时,长篇我已看不进去了),而是买了一本长江文艺出版社的《莫言作品精选》,开卷首篇《月光斩》,一读,就读下去了。

  “七道凌厉的蓝光直冲云霄,有七颗流星沿着蓝光落到钢水勺里。”多像王勃《滕王阁序》中的“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呀!“搬起那钢,如抱着一个十世单传的婴孩,塞进了熊熊的炉火之中”又如鲁迅的小说《》的姊妹篇。“那刀的形状又渐渐朦胧了,犹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隔着玻璃看沐浴的美人”又多么像朱自清的散文《荷塘月色》中的佳句……

  然后,然后我就大逆不道地让她成为了我的弟子们的一道正餐。“吃”得这帮挑剔的弟子大叫痛快。当然,我不惜牺牲了课本中的一篇“经典小说”,以避免完不成所谓的“教学进度”。至于是哪一篇,无可奉告。

[责任编辑 张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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