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前,“长征三号乙火箭首飞”究竟发生了什么?

19.02.2016  10:32

  航天科工集团公司在官微上对传言予以回应

  长征三号乙火箭发射前夕(1996年)

  强大气浪掀掉了协作楼外侧的阳台

  长征三号乙火箭首飞失利

  这两天,“中国1996年长征三号乙火箭首飞失利”视频在网上不胫而走,网传“这次火箭撞山击中家属区,至少造成500人死亡”。中国航天科工集团公司在其官方微博上予以回应,对其中传言逐一辟谣:

  1.因安全和保密原因,火箭发射场周围决不允许有家属区或居民区,也不允许任何闲杂人等入内。

  2.图中只是发射场周边的协作楼,用于技术人员临时住宿,在火箭发射前12小时内会全部清空,且别说发射场周边,但凡火箭预定航线周边的居民区在发射前都是要进行疏散的,发射场工作人员也要全部进入地下掩体确保安全。

  3.所谓的“至少500人死亡,家属区荡然无存”的谣言应该是造谣者根据图片数窗户,然后根据标准间的标准推算出来的。

  4.这段视频并不需要美联社于近日公布,它一直公开透明且用于航天工作者入职时的安全和质量教育,用以提醒每一位航天人一定要以错为鉴,在工作中要精益求精!

  一则网络谣言,打开了一段尘封的往事。20年前,“长征三号乙火箭首飞失利”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中国航天史上,“2·15”是一个载入史册的日子。1996年2月15日,当时新研制的长征三号乙运载火箭,携带着国际708通信卫星,在西昌卫星发射中心点火升空22秒后,火箭姿态失控,撞向距发射塔架1850米的山坡,坠地爆炸,星箭俱毁。

   时任火箭总师曾说:这次任务成功了了不得,不成功不得了

  长征三号乙是一枚三级大型液体捆绑式运载火箭,它以长征三号甲为芯级,再捆绑4个助推器,是当时中国推力最大的运载火箭,该火箭主要用于发射地球同步轨道卫星,是中国用于商业发射的主力箭型。

  当时的航天发射远没有现在密集,加上“长三乙”又是一枚新型火箭,并且首发就承担了商业发射的重任,这些因素都注定了任务被高度关注。2月12日发射前最后一次协调动员会,时任火箭总师龙乐豪代表试验队发言,他曾经说了这样一句话:这次任务,成功了了不得,不成功不得了。

   发射日,《射前疏散撤离方案》、《任务抢险组织方案》已下发

  2月15日是发射日,任务书上,这一天的时间以分秒计算,一切尽在程序控制之中,前一天晚上的准备会,经过反复斟酌的发射时间表已经经过了最后确认。

  发射日白天,前来采访的我大部分时间留在位于发射场大约一公里的协作楼值班室整理几天来的采访笔记。发射日,好比“总攻就要打响了”,人们紧张而有序地忙碌着,没谁有时间坐下来接受一对一的访谈,就只能用眼睛完成最后的记录。

  14点10分,是时间表上的“调度”点名时刻。点名后,工作人员会按照任务进度分批次前往“阵地”——在试验队员眼里,他们一直把发射场视为“阵地”。中午的西昌气温接近20℃,队员们照例穿着防静电工作装——棉服和棉靴,还有人抱着棉大衣,经验丰富的试验队员们知晓西昌昼夜温差大,他们一直要到后半夜发射完才能从阵地下来。

  15点,火箭进入规定中的发射前12小时程序。阵地指挥部也已经将《射前疏散撤离方案》、《任务抢险组织方案》分发到各个中队。身经百战的老队员告诉我,“这不是什么新闻,这是发射任务前例行试验队的工作。

  整个下午,带着特殊通行证的车辆频繁地穿梭在连接阵地与临时驻地之间的路上,发射在即,阵地戒备森严。

  晚饭时分,因为有一部分试验队员在阵地上,平时热闹的食堂显得空空荡荡。晚餐的食谱没什么特殊,主食:馒头、花卷、米饭;三个菜:红烧猪蹄、白菜粉条、烧茄子。“该我上去了,等成功了来再会餐吧!”吃饭的人们也显得很匆忙,有人抓了两个馒头就走,“再见面就是成功的时候了”。

  我上“阵地”的时候夜已深,23点,发射场场坪亮如白昼,封闭的工作塔已经移走,进入4小时程序的火箭矗立在塔架上,等待着一次历史性的首飞。洁白的箭体上带有蓝色的“中国航天”字样,火箭顶端的整流罩上有卫星公司的LOGO。

  “一小时准备”命令下达,阵地上第一次拉响“警报

  1996年2月15日,在紧张的射前准备中悄然来临。凌晨2点,“一小时准备”命令下达。阵地上第一次拉响了“警报”,一辆大轿车准时驶来,一切都在按部就班中进行,撤离计划是根据任务进度预先安排的,已经完成了预定工作的试验队员们开始陆续撤离。

  远处夜幕中的山道上,渐行渐远的车灯缓缓地移动,按计划撤离的车辆载着试验队员驶往安全地带。

  2点30分,警报声再次划破夜空,又一批试验队员井然有序地登车撤离发射现场。随着发射时间临近,场坪上停泊的汽车一辆接一辆开走,发射阵地越来越空旷。西昌当晚,天气晴好,深蓝的天空好像一张巨大幕布。雪亮的灯光打在白色的火箭箭体上,发射塔架下安静极了。

  2点45分,一号指挥员下达了命令:“各号注意,15分钟准备!

  “明白。

  “三级动力系统人员已全部撤离。

  “明白。

  ……

  简短而清晰的一串应答之后,命令再次刷新,“10分钟准备!” 位于发射场地下掩体的指挥所人渐渐多起来,最后一批从岗位上撤下来的工作人员会集中在这座坚固的前沿指挥所里,目送火箭点火升空。此时,有多少双眼睛,就有多少双注视,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静极了。

  电话响了,是发射场司令员从N公里之外的另一个指挥大厅打来的,“祝‘长三乙’发射好运!

  一个意外出现了,“飞起来了……低头了……掉下去了……

  “各号注意,2分钟准备!

  从屏幕上可以看见移动式塔架的摆杆缓缓地张开了双臂,摆杆打开,意味着电、气、液管线脱离火箭。1996年2月15日凌晨3点,随着“点火!”一声令下,熊熊烈焰托举着巨大的箭体冉冉上升,上升。

  然而,一个意外出现了。火箭飞行姿态突然出现异常,原本笔直的箭体倾斜而去,彻底偏离了发射方向。紧接着,屏幕上出现一团橘红色的火球,几乎同时,轰的一声响,像是闷雷在不远处落地。立刻,指挥部里感到一阵震颤,悬挂在前面的大屏幕摇晃了几下,照明灯全部熄灭了。

  一片沉寂。每个人都清楚地意识到,发生了意外,火箭爆炸了。

  指挥所里的空气凝固了似的,那一刻,我感到耳膜有一种重重的压迫感。

  应急灯前聚拢了一些工作人员,借着暗淡的灯光,他们飞快地记录着计算机里的数据。

  黑暗中,有人递来了湿毛巾,由于担心火箭发射燃料中的有毒气体,事先早都有所准备。走廊里灌满了急促的脚步声,很快,一个,又一个,人们捂着湿毛巾冲了出去。

  我走出指挥所的时间是3点20分,发射场一片漆黑,微弱的星光下,塔架上空空荡荡。

  救护车风驰电掣地从阵地上开走了。

  很快,有人从下面上来。

  “怎么样?”人们急忙围拢过去。

  “够戗。”来人摇着下嘴唇,眼圈儿立刻就红了。

  阵地指挥所里,巡视归来的指挥员接通了北京的专线,“飞起来了……低头了……掉下去了……驻地协作楼一侧,掀了……

  冲击波过后,试验队的驻地一片狼藉

  4点50分,试验队接到了命令,撤离发射现场。两辆大轿车停在人们面前,车窗上的玻璃全都没了,车里座椅和通道上到处是粉碎的玻璃渣子。原来,火箭爆炸发生在大约1850米以外的山上,爆炸后的冲击波对周遭来了一次剧烈的扫荡。

  6点30分,黎明的曙光又一次染红山脊,夜幕掩盖着的一切终于暴露在人们面前,面对散落在地面的火箭残骸,许多人流下了眼泪,“心里真难受,这么多天,它就跟自己的孩子似的。”担任火箭总体设计的一位高工拾起一块残片哽咽着说, “不是咱们输不起,实在是中国航天干出一个型号太不容易了!就说经费吧,欧洲阿里安高达70多亿美元,我们研制‘长三乙’,所有经费加起来还不及它的零头……

  从各处聚拢来的试验队员们相对无语。各个分队开始清点人数,集合着自己的队友。

  多年过去,网上流传的伤亡版本显然是太过夸大了。发射前,无论是试验队员、发射中心的工作人员,还是附近村落的老百姓,都已经按照惯例进行了疏散,提前从“危险区域”撤离。

  长征三号乙火箭总师龙乐豪低着头从人群中走过,他的眼睛红着。没有谁过去打扰他,那个时候,即便是出于安慰的表达,都觉得残酷。多年后,他在接受媒体采访谈到“2·15”时说,“星箭俱毁。那时才真正知道什么叫痛苦,我是总设计师兼总指挥啊!说实话,我没想到失败得这么惨”。

  在集合地,试验队副总指挥把队部的十几位队员招呼在一起,通报了指挥部紧急商议后的决定,他脸色铁青,“现在,不是垂头丧气的时候!天亮以后,组织大家抢险,我们自己在驻地的物品谁也先别动,自己的东西有损失也就算了,公家的物品,尤其是一些文件、资料,一定都要抢出来……

  倚在墙边的一个小伙子睡着了,连续两天的燃料加注,他已经两夜没合眼,可惜的是,在这个时刻,没有好梦伴他入眠。

  冲击波过后,试验队的驻地一片狼藉,由于距离爆炸现场较近,协作楼已经成了一幢危楼,爆炸瞬间产生的强大气浪掀掉了朝外侧的阳台,宿舍房门被气浪撞掉或者冲开,玻璃窗无一例外地全都碎了。

  到了中午,一个又一个军绿色的木箱被抬到驻地前的空场上。时任试验队党委书记肖东太一直在楼里楼外组织搬运,他的外衣被什么东西剐破了,翻出一大块浅色的衬里,他全然不知。

  龙乐豪离开人群,独自坐在一个木箱上,垂着头,提在他手里的文件袋子几乎挨近地皮,看得出,他的心情一定比其他的队员还要沉重好几倍。我几次举起相机,但都没有按动快门——那一刻,作为在场的记者,此时再去打扰他,我实在于心不忍。

  事实上,我已经参与到“抢险”的工作中,在队部帮助整理撤离人名单。撤离人员名单按照工作安排,一共分了三批,龙乐豪和试验队其他领导一起,最后一批撤离。

  当日,三架专机紧急飞临西昌,按照计划,联航的三架飞机将试验队运抵北京南苑机场。

  下午2点,人们提着简单的行李默默地离开驻地,正像事前要求的那样,不少队员在安顿了自己的工作资料后,没有顾及收拾自己的物品。

  我和第一批撤离的试验队员坐在卡车上前往西昌机场,途中,人们相对无语,带着疲惫、痛楚和破碎的梦想,回家。当时还没有手机,由于通讯中断,试验队员和北京失去联系已近一天,一到机场,人们立刻在候机厅唯一一部长途电话前排起队,纷纷向北京的家人报平安。

  晚上,专机降落在南苑机场。从舷窗上看去,接机的领导和亲人已经等候在停机坪上,拥抱、握手代替了往日的接机献花。

  如今,“闯祸的菜鸟”早已锤炼成靠谱的大推力运载火箭

  “失败不起,没有退路,只能成功”——这是中国航天人出征前的誓言。

  1996年3月4日,又一个试验队开赴西昌。4月,长征三号运载火箭在“2·15”的阴霾里完成了亚太一号卫星发射任务。

  “2·15”,迄今为止中国航天最惨烈的事故,给中国航天带来的负面影响是巨大的。事故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中央电视台不再进行卫星发射直播。一时间,中国航天商业发射失去了国际市场的信任。当时运载火箭研究院院长曾到美国、欧洲就发射担保问题向保险公司承诺,“你们虽然在承保中受到损失,但在今后,你们一定会成倍的赚回来。

  中国负责国际空间技术合作的长城公司用这样的记录将这次事故写入了大事记,“这次失利导致国际用户、保险界对长征火箭的信心产生动摇,中国商业发射经受严重挫折。面对困境,中国航天进一步强化长征运载火箭的质量管理,采取了一系列严格的改进措施,并依靠自己的力量完成了‘长三乙’故障调查,使‘长三乙’在18个月后恢复发射并一举成功”。

  1997年8月20日,“长三乙”在西昌卫星发射中心终于发射成功,把菲律宾马部海卫星准确送入预定轨道。同年10月17日,再度成功发射亚太二号R卫星。

  如今,“长三乙”最大载荷可达5.5吨,若按这个吨级的卫星数量在世界占比算,“长三乙”的能力可承担全球60%的卫星发射。

  今年1月16日0时57分,用长征三号乙运载火箭在西昌卫星发射中心成功发射白俄罗斯通信卫星一号,中国航天2016年首次发射任务取得圆满成功。值得一提的是,这次发射为长征三号乙火箭的第35次出征,这些年来,它多次担当重要的发射任务,这枚20年前“闯祸的菜鸟”,早已锤炼成靠谱的大推力运载火箭。 (记者 史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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