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黄瓜
文/米丽宏
黄瓜,是瓜族的青衣。跟林妹妹一般身形,纤巧玲珑,盈手可握,着一身沉沉的绿,又宁静又妖艳。黄瓜,跟瓜家的胖面粗身,有点不搭。也是,翻翻《辞海》,它本是葫芦家族的。也就是说,黄瓜非瓜。
小时候,种黄瓜,是撒籽。那个过程,像自己跟自己制谜语,然后等时间给你揭谜底。你预测不出,指间洒落的这一粒,来日会长成怎样一篷瓜?也许,那粒种子睡死了,不出苗。谁知道呢。
每年种瓜,都在清明附近。我们去菜园,娘背着我弟弟,走在前;妹妹和我,尾巴似的,走在后。我妹,掂一个装瓜子的布袋儿;我背着荆条编织的挎篮,里面是大锄头、小锄头。
菜园子,早被平整得像一床毯子。娘说:来,老大挖坑,老二撒籽,老三埋种。弟弟不干,要撒种,我也不乐意挖坑。娘就自己挖,用锄头拍碎小土坷垃,轻轻一剜,一个小土窝,很温暖的样子。我们围在一起,争着撒种,觉得那是很有意义的事儿。娘快速挖几个土窝,把我们分散开。说,记住啊,这边是老大种的瓜,这几个是老二的,边儿上是老三的。咱们比比,看谁种的瓜大。
若干日子以后,娘会在饭桌上说:今儿吃的是谁谁种的瓜。娘说到谁谁,谁谁就一脸骄傲,大功臣似的,全忽略了黄瓜生长过程中,娘付出的劳动。
黄瓜出苗,要搭架。不然,它拖着长长的茎蔓四下里跑,跑疯了,结的瓜不成个样子,歪瓜裂枣,真不好看,口感也不行。如果在它旁边竖几根架梢,它们看准了似的,细细的须,一歪就缠过来了,紧紧抓住,顺架往上爬。爬一截儿,滋个杈,开几朵花;再爬一截儿,又滋个杈,再开几朵花,像农家,过日子很有章法、很有打算的样子。有时候,那一步开的花,都结了瓜,长条条的,悬着,很乱,很文艺。这样的情景,入了画儿,养眼养心,画家喜欢;赏画儿的人看了,觉得很田园。
很多人喜欢吃黄瓜。我想,该是被黄瓜味道迷住了。清新,爽口,淡淡的甜,凉凉的香,像背阴里一汪泉。入口,清凌凌、绿蒙蒙的青气,弥漫开,薄得像蝉翼,清得像月光。让人想起旧书卷,明清老画儿,长衫文人的书生气,满纸秀润,一片苍古。
想起几句黄瓜诗,作者大约是怜惜一段断裂了的感情,道:像一根嫩嫩的黄瓜/这个夜晚轻轻折断/有两个清香的伤口。以黄瓜之伤,去描摹断裂的爱情,比玫瑰,更叫人心疼。因为黄瓜,它素常只平淡地清香着,不习惯诉说破败和忧伤。如今再看,一颗素心,不是麻木,而是富含饱满多汁的感情。它只是甘于家常,甘于平淡,不像玫瑰那般风情和张扬罢了。
[责任编辑 张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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