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费收缴表
我家曾有过一张电费收缴表。我妈调侃,这是我爹生前“挣”下的。
我爹是个热心社会活动的人,而且俨然是个“院长”,大院里的一些事,他都会管,譬如轮流值日(打扫卫生),还做了个值日牌。他还自告奋勇地担任了大院(旧城小东街谢家大院)的义务电费收费员。20世纪60年代初,大院十几户人家全用大院里的一块老电表。各家所用电量无从得知。也不知道我爹是如何解决这一难题的。我猜想,收电费时,有可能按各家灯头数平摊。何况当时各家仅有照明电灯并无其他家用电器,各家用电量大概也差不了多少,平摊电费因此比较容易做到。
我爹还画了一张电费收缴表。在牛皮纸上画出表格,写上各家户主姓名、每月用电量、需缴电费等内容,之后按表收费。爹卧病之后,改由院里各家每月轮流收电费,但那张电费收缴表仍由我家保管。每到月底收电费时,人们会来我家取这张电费收缴表,再用算盘或其他方法算出各家电费,之后挨家挨户地收。缴完电费后,再把表交到我家。这项新措施实施之后,大多数人家都能按时收齐电费并交给供电部门。
1964年我爹去世后,这张表传到我妈手里。她缝了个小布袋,用来装电费表、收据等等。我妈曾对我们说:“当时,家里孩子多,我也没时间管这张表了。推了好几次,但人们都不接。我只好继续管起来。”说这番话时,她显得既无奈又自豪。她还打趣地说:“这张表是你爹给‘挣’下的。”
多年以后,有的人家开始安装分电表,其他人家纷纷效仿。但供电部门查的仍是院里的总表。轮到谁家收电费,还需去查各家的分电表。邻院住户也走大院的这块电表。查电表时,这些人家也不能漏。每到月底,人们拿着电费收缴表去挨家挨户查电表。查完电表、算出电费后,又拿着这张表挨家挨户收费。这成为大院居民的“例行公事”。有的人家收完电费后,电费收缴表未及时送到我家。我妈只好上门去要。
20世纪80年代,里院一户姓丁的人家买了台电视机。到了晚上,院里的人纷纷去看稀罕,把丁家巴掌大的小屋塞得水泄不通。后来,院里许多人家陆续添置了收录机、电视机、洗衣机。家电多了,用的电也多了。但各家家电数量不同,用的电也就不同。好在各家都已安了电表,倒也相安无事。
但时间一久,难免会生出事端。一次,轮到弟弟家收电费。弟弟查电表时,发现里院一户人家当月仅走了一个字(耗费1度电)。但这户人家有电视,而且经常收看。无论怎么说,也不可能才走1个字。人们怀疑,这家人是否在电表上做了手脚?大约觉察到院里人的不满,这户人家重新调整了电表。再收电费时,人们觉得这户人家的用电量比较接近实际了。
几十年来,院里的电费收缴表都由我家来制作。每到年底,我妈便找来牛皮纸,一再催促我们说:“电费表该画了,快画一张吧。”
后来,我妈自感衰老,就把电费收缴表交给堂哥保管。2006年,大院要拆除,住户们纷纷搬走。电费收缴表也结束了它的历史使命。文/谢荣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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